向名教授约稿记 2013-12-31

向名教授约稿记


    大前年四五月间,校招办陆昌祥主任向我征询招生宣传工作的意见,我提出两项建议:其一,召集招生宣传人员进行培训,请教务处、研究生院、院系(特别是基础学科)的负责人介绍情况,使招生宣传人员对学校的总体状况有较多的了解,以提高宣传质量。其二,在发行量最大的报纸《新民晚报》的“夜光杯”上辟个专栏,请各学科的名教授介绍我校的学科情况,让考生了解我校学科发展的水平。这两项建议都被陆主任釆纳了。可是我却被“派定”了这两项任务。我与陆主任共事多年,相处甚欢。可是,我虽然答应了他的请求,但仍不免有自讨苦吃的感觉。

    两项工作比较起来,发言比较轻松,主持专栏就复杂得多了。登载在“夜光杯”版上,文章旨在作招生宣传,却不能直言,只能写出学科及专业的魅力所在;再说,“夜光杯”属随笔风格,而千字小品要介绍一个学科及专业,并面对各层次的读者,就必须做到深入浅出,实为难事。于是我便拟出了十二位名教授的稿约名单,作了一些准备之后,我就打电话与《新民晚报》“夜光杯”贺小钢联络。小贺是中文系系友,她对此计划非常支持,当即“拍板”。当我向她道谢时,她却说:母校能有那么多名教授为“夜光杯”写稿,我们还求之不得,要说道谢应该是我呢!第一个约稿电话,我是打给中文系吴中杰教授的。吴先生是我的老师。多年来一直深承其眷注。我曾在他主编的《海上论丛》发表过关于钱玄同的文章,还请他为我编辑的《林语堂批评文集》写过序。当我说明约稿意图之后,他半幵玩笑地说:老弟来约稿,那是一定要写的。不出一星期,我就收到他的稿子。随稿子附有一封信,其中说:“老弟,什么时候来喝一杯。”吴先生是文艺理论家、现代文学史家,又经常写小品文,单是小品文集已出版三种,这次送来的稿子就充溢隽永的小品味。他的文章把复旦有史以来形成的学术氛围比喻为一锅老汤,学生比喻为材料:从四面八方来的材料,丢到里面泡上若干年,就有了复旦特有之味。他认为这锅老汤对于造就人才至关重要,这是区别名校与非名校的重要标志之一。读罢吴先生的文章,快慰无似。现在“老汤”一说在复旦大学已成为教学环境建设的代名词了。

    我向陆谷孙教授约稿是在他的办公室。与陆先生的交往是从我向他求教幵始的。大约在1992年,我写了一篇关于胡适论“八不主义”来源的论文,其中涉及到美国“意象派宣言”六条原则的问题。过去“宣言”译文版很多,各有出入。陆先生是《英汉大词典》主编,我请他重译。译稿近千字,有五六处修改,可知是一气呵成的。后来他的译文引入了我的文章,作为“八不主义”并非源于“意象派宣言”的主要论据。陆先生担任外文系主任之后,对我的工作也有所支持。这次当我走进陆先生的办公室,他正在埋头校阅厚厚的一部稿子。我们彼此问过好之后,他似乎已猜出我的来意,笑着对我说,除了写稿,其他都愿意帮忙。我则说除了写稿之外,没有其他忙要帮。我跟他说了编专栏的想法,他听后立刻兴奋起来,起身对我说:事关外文系生源质量,责无旁贷。三天之后,我的办公桌上躺着一封信,看那秀丽的字迹就知道是陆先生寄来的。本来我对陆先生谈论教育的文章就较为关注,他不仅眼光犀利、言必有中,还有一种别具魅力的绅士味:一方面是词严义正,另一方面是温文尔雅。这次陆先生送来的文章又令我喜不自禁。

    在我拟定的约稿名单中还有谷超豪院士。说来也巧,我在“复旦南京路”上巧遇了谷先生。谷先生对提议很感兴趣,但又面有难色。原来第二天他就要到北京参加为期一周的会议,实在没有功夫写文章。我说,以千字篇幅写出数学学科的魅力,又能使一般市民知其大概,非您莫属。或许他觉得我的理由不算勉强,就答应了我的请求。八九天之后,谷先生托人送来了文章。拜读之际,就觉得谷先生的文章构思精巧,措辞谨慎,文法严密,论理充足,给人一种“义理畅达,学问阐明”的愉快。事后我才知道,谷先生的文章是在从北京返回上海的火车上完成的。我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。

    初时我就想这个专栏不能没有倪光炯教授的文章。1994年教务处开展教学思想大讨论;全校一百零八位教授和管理干部参与其事,大家竞相发表意见,尽管会议足足开了三天,还是欲罢不能。为了让教授们畅所欲言,我在《复旦报》上辟了一个大讨论专栏,历时一学期,发表文章二十余篇。这个专栏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倪光炯先生的《改变世界的物理学》。 他的文章文理细密,言简意赅,且有文采,是我所偏爱的。这次我向他约稿,他很爽快地点了头。稿子送到的第二天一早,他又跑到我的办公室,对我说:昨天晚上想到,这篇文章有一个地方说得太简括,非专业人士不易理解,需要加以说明。说罢,提笔在原稿上加了二十来个字。他那专注的神情,不得不使我为 之动容。

    我很顺利地又约到了郑绍廉、曹沛霖、谢遐龄、俞吾金、黄亚钧、陈桂兰、赵寿元、吴立德八位名教授的文章,一共十二篇,通读一过,美不胜收!我非但未觉其苦,还颇多快乐。文章很快地在《新民晚报》“夜光杯”版面上排日刊出,连续刊登了十二天。对此,校内外都有较好的评价。名教授魅力何在,由此可见一斑。我想复旦不仅应该是一锅老汤,而且还应该是一锅注焉而不盈,酌焉而不竭的老汤。

    (附言:20年前旧作,作者时为复旦大学教务处副处长)

 

    (院长沈永宝教授)